广州人眼中的安海(转贴)

伊诺尔

广州人眼中的安海(转贴)



安海古镇的发现之旅

    秋天，突然想起一座小镇，于是决定去看它。小镇叫安海，一座古老而精致的海边小镇。

   傍晚，我的双脚踏上古镇的土地。因为这个行程太短了，以至我还怀疑自己就在广州的郊区。

    但是满街的闽南话提醒我：这是闽南的一个小镇。

    安海对我来说，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

    熟悉的是它的气味，淡定而温暖，像我去过的其它偏僻小镇一样；陌生的是它的模样，恍若隔世的旧时模样；繁华的背后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



[借宿手工作坊]



    夜里借住在一家金银作坊里。这是一家纯粹的手工作坊，在机械化盛行的今天，这样的作坊正在慢慢消失。

    金银作坊没有名字，深藏于老街中一条深不见底的小巷子里。作坊的主人是两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兄弟，兄弟两人都有些内向，不爱说话。小弟为我铺好床铺便走了，大哥在外间看电视，我一个人躺床上想心事。

    突然想起陈丹燕某本书中的一句话：那些萍水相逢的晚上，那些陌生的小床，那些床前地板上如霜的月光。她说的是一个人在欧洲的旅行体会，但是却与此刻的我是何等相像。

    半夜，有月光穿过天窗，探进来。这月光太亮了，将我唤醒。

    我有个不好的习惯，夜里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于是，坐着看月光在床上慢慢走过，像个赤脚的女子踮着脚，无声地走过。

    悄悄离开金银作坊，一个人在空旷的老街走着。不知是路灯已经熄灭，还是根本就没有路灯，老街出奇地安静。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到沿街建筑的立面。

    全是二屋三层的小楼房。墙上窗口饰有各种繁复的花纹，有长长窄窄的木窗，楼下是高高的骑廊。这条曾经多少文人墨客吟颂过的三里长街，此刻竟是这般的落寞。

    秋天的小镇干爽，风微凉，风中有枯叶的涩味。一个人在老街上走着，直走到天色渐亮。

    送奶的农民起得早，拉着母牛挨家挨户地吆喝着，调子拉得长长的。天空的云彩渐渐清晰起来，阳光照在老街西侧老房子的屋顶，屋顶的草还带着清晨的露水，老旧的屋顶像极了镶满钻石的帽子，扣在老屋的头上。小镇新的一天来了。



[老街的昨曰辉煌]



    老街的一天开始了。

    早起的人们相互问候，菜农挑着刚刚离土的还带着露珠的蔬菜进城了。找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开始做起了几毛钱一笔的小生意。

    白天的老街十分繁华，也很生活化。

    这条三里长的老街有八百六十多年的历史了，一直是小镇的中轴线。模样古老的骑楼，窄长的老街，熟悉的气味，水果、蜜饯、布匹和小吃，小小的摊档，紧紧地挤在一起。吱吱呀呀的自行车会突然从身边急驰而过，留下一串叮叮响的铃声。超过半世纪历史的电影院还在，只是不再有人在此放映电影了。一幢空荡荡的老建筑，孤寂地立在老街的一侧。高大挺拔的西式柱子上有六十年代留下的标语。

    老街北起小镇千年寺院：龙山寺，南接现存世界上最长保存最完整的梁式石桥：五里桥。这两处文物都是小镇人们引以为傲的建筑。

    老街最繁华的地方叫下墟巷，是一个十字街口。据说这里近百年来一直是小镇的中心区域。十字街口那座两层高的砖石建筑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三角窗，其实就是个国营商店。

    如果心情好时，一个人沿着老街从北往南一路走下去，会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因为房子会越来越古老，老街会看起来越来越像越南的河内。

    老街上有画炭精画的老人，这是一门快要失传的手艺；老街上有捏面人的外地人；有卖特色小吃“土笋冻”的小摊。

    这条小街最值得一看的还是沿街而建的骑楼。长达一千多米的老街，如果将两侧的骑楼加起来的话，至少有三千米，够逛上一天了。

    从北往南，走到石埕街时，也就是老街的终点了。我到来时，石埕街空旷寂静得几乎不见有人走过。但是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这里是小镇的潮流中心。现在这里出奇地安静，像一个被遗弃了的电影片场。留给我的有红砖柱子和吱吱响的木楼梯，有标语残存的砖墙，有白色的猫在阳光下追逐自己的影子，还有一个小小的水果店，卖的全是亚热带的水果。



[发现之旅]



    真正进入安海应该从第三天算起。我借来一辆自行车，一个人骑着车在小镇的大街小巷瞎转转了几圈后，发现小镇的巷子十分有意思。最窄的一条小巷只容下一人侧身而过，此巷叫“摸奶巷”。名字比较不雅，因此有另一个名字叫“莫让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在闽南话里，这两个名字的差别极小，一个外地人是没法通过发音来分清这两个名字之间的差别的，但是写成文字就十分有趣了。

    另一条更有意思的巷全长不足三米，两侧用树皮筑成，顶上还有一个用树皮筑成的天花板，此巷叫杉皮巷；朱祠口那条窄长的小巷却敢夸自己为大巷，因为它的宽度在小镇上的所有巷子中是最宽的。小镇上最长的一条巷离大巷不远，它有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通天巷，长得通天的巷，够长吧？

    在这些纵横交错的小巷中，藏着数量惊人的古建筑群。比如被称为圣殿的孔庙，一些政界商界名流的私家花园、别墅、亭台楼阁，都藏身于不起眼的小巷中，而且大多保存完整，现在居住在这些古建筑中的仍为其后人。

    另一类建筑叫古大厝。古大厝最大的特色是：建筑的外墙全是砖石混用。小镇的老人说，这种建筑手法叫出砖入石，这种墙叫百子千孙。白色的花岗岩是子，红色的碎砖是孙，多形象的比喻。老人还说，安海曾经数度毁于战乱。但是安海人十分热爱这片土地。他们在一次的毁城后，在废墟中重建家园。为了节约材料，就利用已倒塌的房屋留下的残骸重建新的房子，因此那些镶嵌在砖墙中的花岗岩上常常可以找到商店的店号或者其它的文字。那块石头也许曾经是一家店铺的招牌，也许是记录了什么重要事件的碑刻。



[带着遗憾离开]



    离开安海时，我带走了一些旧货。如老式家具的雕花构件，年久失修的古大厝上掉落的砖刻窗花，这些东西全是我在路边捡到的。这样的东西安海随处可见，但是却鲜有人管。我想，随手带一点这样的旅游纪念品是很有意思的，至少比在商场里买土特产要好玩多了。回来时，我的行李由一个简单的包变成两个包和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的全是小镇上捡来的“垃圾”。

    但是，我是带着遗憾和矛盾离开安海的。这么漂亮的地方却鲜为人知，遗憾；这里的新镇区建设得十分漂亮，旧镇区却正在走向衰落，遗憾；那些别具特色的老旧的建筑正在被人翻新，贴上干净的白瓷砖，遗憾；那条三里老街正在曰益式微渐渐破败，遗憾；那古老的骑廊已开始老化，小洋楼正在被新别墅包围，遗憾。

    希望安海可以被更多人了解与喜爱，也希望安海旅游业在发展的同时，安海古镇可以得到维护与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