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弃留

叶随雨落

无奈的弃留

    大年逼近，除尘打扫是妇道人家常规的工作任务，外出几天回家，看见厅中乱七八糟地堆满一叠叠报纸、一捆捆书籍，一张张碟片，一个个电器包装箱，我火气上了。几十年来，家里没有一个人敢动我书房的纸屑、报纸、书籍。因为找不到登记电话号码的纸屑、找不到登载美文、资料的报刊，找不到我这时想要翻看的书籍，我就会赖人，就会拍案，横眉。这些年关于整理书房的事全由着我。

你喊啥？整个书房脏乱得象牛寮，能看吗？桌上是报纸和书，桌下是书和报纸。碟片东二三片，西三四碟，书架每层放二层书，四处还是书，横七竖八地把报纸也叠在电脑上。你说这书房有哪个地方能插上脚？告诉你，马上就有亲戚要来住一段时间，总得给我留个面子。牛寮猪棚的能见人？现在由不了你，你不清理，我清理，反正是要全部清理干净。你今天不回来，就把这一堆报纸，没放在书柜的书全部当废品卖了，换一瓶煤气换几斤牛肉猪肉，现在的煤气贵，猪肉也不便宜，再说这一周股票基金下跌得厉害，你是仙人不知米贵哟。

嘿，嘿，怎得把除尘叨到煤气猪肉股票基金去了？哼，天下惟女人难养。

哼谁呀？难养？我不要你养！你何时养过我，跟你这么多年，你，你，你到底怎样养人？

这，这个，这个。为了这一个“养”字，我解释半个时辰，舌涩苦口，难以招架。

不爱听，快去查查看，我告诉你，明天一早收废品的就要来咱家，你不卖也得卖！还养人啊，哼，哼，哼！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我哼啐了几声，好男不与女斗，转个身，入书房，愤然坐着喘气。目击处，明窗净几，一尘不染。书架的书不再东倒西歪了，触摸键盘，没了油腻的感觉。起身，跨步，玄关无阻，脚不再给这张报纸那本书绊了。突然发现几个精美的中秋月饼的铁盒摆放在电脑边书桌上，打开一看，有我的字迹和他人字迹的纸头纸屑放在盒子里。火气顿时消去一半，看来，家人还是不敢造次的。

去大厅查看我的珍宝。

旧报新报，不要了，反正网上有。几十年前的这几本剪报还是要保存下来的。马铁丁的《新观察》现在哪里可以找到？时尚的书刊一本不留，没价值。武宫的“三连星”围棋书得留下，那是我学围棋的纪念。碟片这么多！那年头一片VCD，花了105元，现在呢？不值钱，也看腻了，这百余碟不要了。李谷一《乡恋》也不要了，网上听mp3，发烧碟《阿姐鼓》、俞丽娜《梁祝》和李双江的留下。奖牌奖杯就留最早的那一座褪色的杯，权当笔筒。这些摄影的、油画的、国画的大挂历不要了，赝品。迷你cd机还是要的，这机子当年买3000余元，怎当废品？丢？你有钱？！18寸、21寸sony彩电屏幕会抖动，两台12寸的显示器也不要了，还有那花了14000元的p3电脑万一炸了，咋办？把32m的硬盘取下，里面还有东东就是了。早期的这座国产音响和音箱当废品吧，听那失真的嘶哑是一种折磨。七八双皮鞋鞋面只是皱了，鞋底没透，留还不留？那年当知青谁有皮鞋穿？算了，感慨一番，放弃。手稿和日记就留一叠一册做纪念，其它的，烧了吧，如果再来一次文革，还会被缉去蹲大牢。这几十盒软盘也不要了，瞧这小小的u盘，不上百元，能顶1000盒软盘。

弃留中，百感交集。这一弃，不能再览物生情，岁月将逝去，惟留记忆了。这一弃，时间隧道能重现吗？这个书房装得下叠印的岁月痕迹吗？今日弃之，今日留之，乱我心者今日之弃留也。虽然书房明亮了，虽然没书报绊脚跟了，但是，我有所失，我无所得。

二三收购废品者满载而归，我真想喊声“请留步”。

我翕合着，噎下，无语。

望着哼着小曲的，挑着我的岁月的背影，我担心他们是否挑得动我的无奈？